简介
阳刚与阴柔是中国古代美学的两个相互对立的审美范畴,也是划分中国艺术的不同种类和不同风格的两个基本概念。这两种艺术风格各自的特征是很明显的。阳刚是一种壮美,表现为雄伟、宏大、威严、激越、飞动等情状;阴柔是一种柔和美,表现为纤细、优雅、清幽、娴静、安逸等情状。对此,清人姚鼐有很形象的描述。他说:“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,则其文如霆,如电,如长风之出谷,如崇山峻崖,如决大川,如奔骐骥;其光也,如杲日,如火,如金镠铁;其如人也,如冯高视远,如君而朝万众,如鼓万勇士而战之。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,则其文如升初日,如清风,如云,如霞,如烟,如幽林曲涧,如沦,如漾,如珠玉之辉,而鸿鹄之鸣而入廖廓;其于人也,漻乎其如叹,邈乎其如有思,㬉乎烟,如幽林曲涧,如沦,如漾,如珠玉之辉,如鸿鹄之鸣其如喜,愀乎其如悲。观其文,讽其音,则为文者之性情形状举以殊焉。”(《复鲁絜非书》)艺术风格是多种多样的,美也是千差万别的,但从大的方面说,都可以归于或阳刚之美或阴柔之美之中。这一点正象西方美学家常常把艺术风格、美的种类分为崇高与优美一样。但不能把阳刚与崇高,阴柔与优美完全等同起来,因为它们各自处于很不相同的艺术传统和理论体系的根基之上。
阳刚阴柔说的形成,源于我国古代哲学的阴阳学说。阴阳学说认为阴阳为天地之本,世界万物都存在这两个矛盾的方面,它们之间对立互根,相反相成,消长转化。阴阳之间的对立统一是宇宙的根本规律。《易传·说卦》说:“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。”《易传·系辞下》说:“阴阳合德,而刚柔有体。以体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”“刚柔者,立本者也。”《吕氏春秋·大乐》说:“太一出两仪,两仪出阴阳。阴阳变化,一上一下,合而成章。浑浑沌沌,离则复合,合则复离……日月星辰,或疾或徐,日月不同,以尽其行,四时代兴,或暑或寒,或短或长,或柔或刚。万物所出,造于太一,化于阴阳。”阴阳学说认为,宇宙的生成和演化就是在阴阳的作用下进行的。而刚柔是阴阳性能的表现。董仲舒说:“天有阴阳,人亦有阴阳。”(《春秋繁露·山川颂》)他也把阴阳视为推动一切事物运动变化的根本因素。不过董仲舒也没有把阴阳二气与艺术审美直接联系起来。最早把阴阳与艺术审美直接联系起来的是扬雄。他说:“阴敛其质,阳散其文,文质班班,万物粲然。”(《太玄经·文》)将美之根源归之于阴阳变化,并且用以解释内容与形式的关系。曹丕论文虽未直接谈到阴阳与刚柔的概念,但他提出的“气”的概念也是与此有关的。《典论·论文》说:“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”“气之清浊”也可以释为“气之阴阳”或“气之柔刚”,并且曹丕的“气”主要是指创作主体的气质、才气,所以“气之清浊”是天赋的、自然的,是不可勉力而为的。南北朝时代的沈约、刘勰等用刚柔两个概念论述文艺的体用与风格。沈约说:“民禀天地之灵,含五常之德。刚柔迭用,喜愠分情,失去动于中,刚歌咏外发。”(《宋书谢灵运传论》)刘勰说:“情理设位,文采行乎其中。刚柔以立体,变通以趋时。”(《文心雕龙·熔裁》)刘勰与沈约一样,也把刚柔和文艺联系起来。从汉代扬雄到南北朝的沈约、刘勰等人,分别用阴阳与刚柔的概念解释文艺,阴阳是文艺的根源、动力,而刚柔则是文艺的体用、性能表现,从而为阴柔、阳刚概念的形成作了历史准备。
清代桐城派古文家姚鼐是阴柔阳刚说的集大成者。他不仅描述了阴柔、阳刚的特征表现(如前),而且继承与发挥了前人的思想,把阴柔阳刚都看成是文与美的根本动力与源泉,尤其是论述了阴柔与阳刚的辩证统一关系。他在《复鲁絜非书》中说:“鼐闻天地之道,阴柔阳刚而已。文者,天地之精英,而阴阳刚柔之发也。”《海愚诗钞序》也说:“吾尝以谓文章之原,本乎天地。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。苟有得乎阴阳刚柔之精,皆可以为文章之美。”姚鼐还认为,阴柔之美与阳刚之美是两种根本对立的美学风格,有不容混同的特征表现,但是阴阳刚柔作为这种风格形成的动力,又是不容偏废的,“有其一端而绝亡其一,刚者至于偾强而拂戾,柔者至于颓废而暗幽,刚必无与于文者矣”。但是,由于作家的气质不同,刚柔之气也并不均衡,总是有所偏胜,或以阳刚胜,或以阴柔胜,因此有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的差别。连那些古君子的至文,“虽兼具二者之用,亦不能无所偏优于其间”。这是因为:“天地之道,协合以为体,而时发奇出以为用者,理固然也。其在天地之用也,尚阳而下阴,伸刚而绌柔,故人得之亦然。文之雄伟而劲直者,必贵于温深而徐婉。温深徐婉之才,不易得也;然其尤难得者,必在乎天下之雄才也。”(以上引自《海愚诗钞序》)姚鼐的这些见解是很辩证的,但阴柔与阳刚相比较而言,他还是更推崇阳刚一面。清代的另一位学者管同也是贵阳刚风格的。他说:“古来文人,陈义吐辞,徐婉不失态度,历代多有;至若骏桀廉悍,称雄才而足号为刚者,千百年而后一遇焉耳。甚矣,阳之足贵也!”虽然他偏重阳刚的一面,但也与姚鼐一样,认为阴阳刚柔不可偏废:“仆闻文之大原出于天,得其备者,浑然如太和之元气;偏焉而入于阳,与偏焉而入于阴,皆不可以为文章之至境。”(《与友人论文书》)